愤怒的火烧到顶点轰然熄灭了,只剩下一地破败的灰烬,赵楚耘甚至有些麻木了。
“有这个必要吗,赵楚月,”他无力地说:“你年轻漂亮又有钱,这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喜欢你,何必抓着我一个不放?”
“因为我不需要他们喜欢,我只要你的。”
赵楚月抱住他,像从前多少次一样把头埋在他颈侧,近乎天真地说:“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,哥,我以前也犯过错,你不是都原谅我了吗,这次也没有区别,我们会好起来的,我会对你很好很好,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赵楚耘无言,只是漠然地任由她抱着。
好痛苦,这种感觉好似被困在一口永不见天日的枯井,他逃不出,也无处躲藏,只能站在原地面对着绝望而无情的命运。
一个毁了他的工作,侮辱他的母亲,戏耍他十余年的罪魁祸首,现在竟然还敢要求原谅,来要他的爱。
这太可笑了。
他觉得自己面前的人越发陌生,赵楚月怎么会变成这样?还是说她从始至终都是这样,只是自己从未触及过真实的她。
“我留下,”他听到自己木然地开口,“但你必须答应我,绝不去找他们的麻烦。”
“如果不是因为你,我根本懒得理那些人。”
“你就说,好,还是不好。”
赵楚月看着他,忽然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眼角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她认真地说。
赵楚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,于是伸手推开她,再次回到餐桌前坐下。
“吃饭吧。”他拿起筷子。
赵楚月愣了愣,也重新坐下了。
两人相顾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饭。
早饭之后,赵楚耘照例到图书室看书,赵楚月也寸步不离地跟来了,甚至破天荒地也找了本书看起来,只是她向来对文字类的东西兴趣寥寥,再加上天气不好,更是看得昏昏欲睡。
整个图书室为了避光都设计在地下,只有头顶的天井能投下一点天光,雨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响,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,赵楚月一开始还是斜倚着,后来姿势越来越放松,几乎要躺下了。
虽然两人已经走到这样的境地,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很难改变,赵楚耘看书看得出神,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,她不知什么时候枕在自己腿上了。
赵楚月双手抱着书在胸前,微微阖着眼,好像睡着了,和早上一样,黑眼圈丝毫未减。
赵楚耘睡眠比较浅,联想昨晚的情形,他能睡到房间进来一个人也浑然不觉,怎么也得下半夜。
所以昨晚赵楚月大概也就睡了叁四个小时,并且看她的状态,估计至少熬了两个大夜。
赵楚耘默默看着她的侧脸,心里五味杂陈。
看着看着,赵楚月却忽然冷不丁地闭着眼开口了。
“你一直看书不无聊吗?”
赵楚耘瞳孔一颤,匆忙收回目光。
“我除了这个,还有别的事可干吗?”他说。
赵楚月慢腾腾地转过来,仰脸看着他。
“要不…要不我给你买条狗吧,”她说:“你觉得怎么样?或者猫也行,你没事可以和它们玩玩。”
“没必要,”赵楚耘想也不想地拒绝,“我没有自由,不要连累动物也跟着失去自由。”
“这么大的院子还不够一条狗跑的啊?”赵楚月不知是装傻,还是没有搞清楚他这句话的重点。
赵楚耘懒得和她纠结这个,没有答话。
“这个房子是我去年夏天从一个艺术家手里买的,没有告诉你,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。”她见他不理自己,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手摆弄起来。
“其实我不喜欢上海的气候,但你不是挺怕冷的吗,加上这房子装修也有意思,所以我猜你肯定会喜欢这里,就决定买下来了。”
“去年夏天,那时我还在工作吧,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和你一起来上海?”他问:“看来从那时候开始,你就计划好一切了。”
“没有什么计划,我只是确信或早或晚,你一定会来,”赵楚月坦然地望着他,“因为你很爱我。”
赵楚耘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,“或许从前是吧。”
“以后也会是的。”她爬起来,不由分说地抽走赵楚耘手里的书,树袋熊一样地环抱住他,将他整个上半身都压进柔软的靠垫里。
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,哥,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了,而且我也——”
她话说到一半,又顿住了,好像有一句话被卡在了喉咙里,怎么都吐不出来,最后只好更加用力地抱着他,好像在抱着自己珍贵的宝物。
“总之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她闭上眼说。
而赵楚耘毫无反应,任凭身上的人紧紧拥抱自己,只是仰头,疲惫而空洞地看着玻璃上溅起的水花。